本文刊载于第25卷:创刊号．

我我不能给你讲马达加斯加的故事。故事有开头、中间和结尾。他们往往有某种信息和一个明确的轨迹来揭示它。但我在莫桑比克海岸外这个岛国漂流的日子无法记录或提炼。它们是由故事组成的俄罗斯套娃，是各种遭遇的拼凑。

大多数目的地都有一个预先设定好的故事来塑造你的期望——你读过传单，看过Instagram上贴满的照片，你的同事去年去过。然而，我对马达加斯加没有什么先入之见。不像肯尼亚有狩猎之旅，也不像巴厘岛有海滩，它没有为游客整齐地预先包装，而是原始、粗糙的边缘，毫不掩饰地忠于自己。结果，我发现自己笨拙地抓着记忆不放:没有地图可以标出我的坐标，也没有骨架可以挂起我的话。

让家人和朋友失望的是，发现狐猴并不是我的理由être。我想透过奇异的神秘主义的帷幕，一探究竟。从孩提时代起，当我坐在卧室的地板上，在我珍贵的地球仪上勾勒出它的轮廓时，我就把它笼罩在这块脚形的大陆上。我们的旅行是由“自然世界狩猎”组织策划的，该组织专注于那些尚未为大众修剪的地方——最后的空白地带，最后的边界。因此，我和马克花了一周的时间沿着西南海岸挑选路线，把北部的豪华酒店留给野生动物游客和潜水爱好者，他们宁愿走人迹罕至的路(通常根本没有路，这是该国基础设施的萌芽状态)。

它始于首都塔那那利佛(被亲切地称为“Tana”)，这是一个狂热而奇特的大杂烩，法国殖民时期的房屋与瓦楞铁皮屋顶的棚屋相互争夺空间。黑板上写着鹅肝酱、洛林乳蛋饼和勃艮第牛肉，与闪闪发光的街头食品柜并列，柜子里塞满了油腻的米色包裹。人力车、摩托车和大众甲壳虫在通往市中心的一段柏油路上喘着粗气前进。现在是周五晚高峰时间，整个城市都在急着回家。

我们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沿着混凝土碎裂的人行道、沟渠和排水孔跳着支离破碎的舞蹈，这些地方提醒着我们，这片热带土地曾遭受过暴雨的洗礼。我们走了一条岔路，通往一片宁静的稻田，突然我们就到了东南亚。我们又喝了一杯，生肉的香味扑鼻而来——我们无意中走进了一个夜市，眼前的钩子上挂着闪闪发光的宝石红色肉，令人印象深刻。我在昏暗的一排排摊位上失去了马克，独自一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感到兴奋不已。这里没有游客。傍晚的空气中弥漫着木炭的气味。我的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虽然才几个小时，但马达加斯加已经让我心神不灵了。

从东到西飞行50分钟，就能看到火星上赭红色褶皱的全景图，烧焦的土色平面让人想起我的古铜色调色板。这是一个如此陌生的地形，以至于我的大脑在跟我开玩笑——我发誓我看到了一缕缕的烟雾从地面升起，嘶嘶作响，在我们俯冲着陆时向我们致意。我们来到莫伦达瓦是为了观赏高大的猴面包树，这是我们马达加斯加旅行清单上唯一真正的“风景”，我们从机场直奔“猴面包树大道”，不顾一切地想在日落前到达。这些传说中的树高30多米，极其优雅，让我想起了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丰满的手臂，上面长着又细又短的手指。我不知道还有谁曾目睹过它们超凡的巨大:是那些在独木舟上扎营的第一批定居者，是划着独木舟的先驱者，还是追随他们寻找香草、黄金和钻石的海盗。有人告诉我们这会给我们带来好运，我们把手放在一个漂亮的箱子上，霓虹色的覆盆子色的太阳吻着地面道了晚安。

回到路上，这次我们开着一辆令人脊椎发软的4x4，沿着海岸来到滨海贝洛(Belo sur Mer)，这是一个小镇和公社，在雨季与大陆隔绝长达5个月。这条沙石通道由我们途经的少数几个村庄的居民看守，情况非常糟糕，25公里需要一个多小时。当我在一个特别大的颠簸中行驶时，我的头重重地撞在车窗上，司机紧急停车，以为我们撞上了一块巨石。一块黑色漆器的钢铁碎片穿过我们走过的路，又回到了灌木丛中——一条试图逃避正午高温的蛇。我觉得我已经到了地球的边缘。

我们的住所是迷人的海滨Hôtel Entremer，由退休的法国小说家劳伦斯和她的丈夫阿兰经营。六座茅草小屋点缀在棕榈树和九重葛中，全是深色木材，有四柱床和飘动的白色檐篷，还有“坐着、阅读、写作或梦想”的家具，散落着这对夫妇旅行中收集到的短暂物品，比如航海地图和在刚果捡到的一个巨大的孔孔石烟灰缸。水在玻璃瓶子里加热，放在阳光下慢炖，而酒吧里的瓶子里装满了自制的朗姆酒，加入了各种口味——猴面包树、柑橘、葡萄干，当然还有香草。我想把它们都尝一遍，但我们却把自己抛向大海。

我们走了几个小时，停下来扫过一块石头，看渔民们灵巧地从触须比我胳膊还长的生物身上去除乌贼墨水，和几十个在海滩上蹦蹦跳跳向我们打招呼的孩子们握手。当马克试图拍照时，我花了很多时间来控制人群。人们善良而好奇，没有人试图向我们兜售一副山寨太阳镜——这种事情在这里还没有发生过。在吃了蟹肉沙拉和菠萝馅饼的晚餐后，我了解到马达加斯加几乎没有工作。马达加斯加也有少数富有到令人瞠目结舌的人，主要从事香草出口(马达加斯加出产的香草占世界总产量的80%)，但大多数人靠捕鱼或种地维持生计，性工作也并不少见。少数能完成大学学业的人往往会发现，由于缺乏机会，他们不得不回到传统的生活方式。对许多人来说，旅游业是一张金票，我为希望马达加斯加保持现状而感到内疚。

又过了一天，这次我们在船上。我们的到来是非常秘密的——迎接我们的是越来越多的孩子，他们在海滩上蹦蹦跳跳，带着好奇的欢笑尖叫着。我感觉自己像个沉默的贵人，刚下了处女航。马克和我交换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眼神。“佳。Salama !”(“我很好，我很好!”)他们向我们呼喊——这种高效的马达加斯加问候反映了一种顺其自然的态度。

我读到过，莫伦贝是一座鬼城，一个港口的空壳，由于缺乏工作，居民们被遗弃了;破败，凄凉，被流浪狗和蚊子统治着。我不相信作者来过这里。天空是糖杏仁的粉红色，大海平坦，像鱼鳞一样闪闪发光。漂亮的手工雕刻、手工绘制的游船，船帆缝合在一起，让我想起了巴顿堡蛋糕(Battenberg cake)。游船带着当天的捕捞品回来了，妇女们头上顶着五颜六色的篮子，悠闲地走下来迎接他们，脸上涂着芥末色(一种天然的防晒霜)。一个孩子正在发脾气，脸朝下躺在沙滩上，捶打着紧握的拳头，拒绝移动。我微笑着，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看到这样熟悉的场景，我走到一群男人面前，他们盘腿坐在沙滩上，一边笑着，一边抽着烟，一边穿过一个巨大的渔网。我用含混不清的法语和艾蒂安寒暄了几句，艾蒂安是个自称150岁的快活人。他粗糙的手指出奇地灵活，他对我眨了眨眼，告诉我他将在几天内完成这张网。这里有一种真正的工业感，就好像每个人都在辛勤工作，为维持他们的王国发挥着作用。

在我们与莫伦贝吻别时，我们在甲板上吃着塞在软面包卷里的煎蛋卷和加了当地蜂蜜的浓稠黑咖啡，飞鱼在我们的船上跳舞。我们只向南行驶了100公里，但由于我们一再要求停下来，以便在温暖的鸭蛋蓝色的水中游泳，我们的旅程花了近5个小时。我们可能在马尔代夫，我无法相信那漫长的完全空无一人的海岸线——看不到一家酒店——只有临时出现的游牧村庄在文明的边缘摇摇欲坠。我看着风景再次发生变化，变成了苍白的白垩色阴影，树木的颜色像玉一样——现在我们在爱琴海。我们在中途停留，参观红树林，试着驾驶小帆船。我在海滩上捡起一些旧钓鱼线，想知道艾蒂安在做什么，然后找了一个紫色的贝壳和珍珠母，把它穿在上面做了一个手镯。马克和我成了竞争对手，盯着甜点盘那么大的海葵，看着像从《海底寻找》(Finding Nemo)里捞出来的巨大电红色海星，最令人惊讶的是，一个巨大的盾状龟壳一直到我的腰部，看起来很原始，就像它的居民只是从里面游出来的一样。

Mikea。和我们每到一个新地方一样，马克和我径直沿着海滩前进，目标是我们在水中看到的一个定居点。大约45分钟后，我们到达了一个村庄，到处都是泥土和藤条房子，冒着烟的火，山羊和孩子们一起蹦蹦跳跳，还有大量的船只。当然，我们还是不可能隐身，我们马上就会被孩子们团团围住，我们和他们呆了一个小时左右，用照片和涂满糖果的花生安抚他们，最后精疲力竭地躲进了一个标有“迪斯科舞厅”的建筑里。但在这个不那么死气沉沉的渔村，未成年人进入俱乐部并不是一件事。当孩子们在我们身后蜂拥而至时，我们感到很沮丧，他们立刻跳起了同步的舞蹈，大量地弹着空气吉他。

轮廓分明的老板罗伯特(Robert)向我们抛来一个歉意的微笑，把两瓶啤酒扔在我们面前。然后是香草朗姆酒加温热芬达。甜蜜的醉意吞没了我——光着脚，皮肤咸咸的，在这个梦幻般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味了。罗伯特看着，好奇，困惑，保护。他的酒吧从没接待过游客。尽管他一再保证我们很好，但他还是说服了他的妹妹为我们做饭，大约一个小时后，他把我们带到了我一直渴望被“有机地”邀请进去的一处匆忙的住所。我们被带到了帘子后面，桌子上摆放着一尘不染的番茄酱鱼、一堆蓬松的白米饭和一朵奇特的花。罗伯特鞠了一躬，离开了我们——我们从破损的珐琅盘子里狼吞虎咽地吃了很多，大口地喝下热米饭水(马达加斯加的主食)，然后心满意足地摇摇晃晃地回家，却被酒店的工作人员痛骂了一顿，他们正要派人去找我们。

我们放纵的后果是，第二天要坐一辆没有安全带的马车，你能想象一个人在第二节课上就把一辆车报废了。我们要去见见Mikea人，一个以狩猎采集为生的游牧民族，他们被广泛认为是神话中的Vazimba人，马达加斯加的第一批居民(尽管没有证据支持这一点)。他们与外界隔绝如此之深，以至于许多马达加斯加人都不相信他们的存在。我很怀疑，想象着一些被迫重演的场景，包括一场“传统的”部落舞蹈，然后被强迫购买花哨的纪念品，回家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怀疑主义一直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敌人。

在经历了三公里被树枝打脸的痛苦之后，我们在树林中穿行，变成了步兵，在落叶丛生的灌木丛中奋力前行。我们的导游Naya时不时停下来听一听——我觉得我们在追踪一只野生动物，这让我有些不安，但他向我保证，多年来他一直在逐渐培养与Mikea的关系，他们会很高兴见到我们。就在我开始加入那些怀疑这些传说中的游牧民族存在的人的行列时——我不敢相信有人能在这片干燥的荒野中生存下来——我们偶然发现了一堆火，余烬还在轻微地闷烧。我们又坚持了十分钟，然后我听到我右边某处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Naya举起他的手让我们停下来——有人在那里。他去看了看，然后招呼我们往前走。

森林里一块小空地上坐着一家四口，他们看起来就像是直接从一本关于古代人类的插图教科书里走出来的。裹着腰布的父母和他们的两个眼睛明亮、天真的女儿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们，她们不过一岁和三岁。父亲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承认我们的存在。娜雅轻声地用马达加斯加方言对他说。他想知道我们从哪里来，但我们试图解释英国和载我们来这里的飞机是徒劳的:“它就像一只载着人飞过天空的大鸟”，对方茫然地看着我们，困惑地说:“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迈克亚人对森林之外的生活一无所知。他们甚至还没去过只有五公里远的海边。我想象我不知道英国脱欧、全球变暖和交通高峰，但也不知道一本真正的好书、新鲜衣服的味道、暑假。这种与世隔绝的程度与我们前一天晚上遇到的村民完全不同——这些人是世界上最与世隔绝的人之一。我想知道当他们醒来时，他们的脑海里会出现什么想法，他们在期待什么，他们是否快乐。然后我也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在一个“过度旅游”的时代，我花了大量时间寻找“真实”的旅游体验——这个词引起了警钟，因为它通常意味着什么。马达加斯加岛以一种我从未预见到的方式侵蚀了我的怀疑主义的钙化外壳，它证明了仍然有可能体验“未被触动的”——但我不知道在Mikea完全了解飞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之前还有多久。